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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矮人坐在木椅上將視線再度掃向四周,雙眼間不自覺地著幾分憂慮。眼前的房間十分昏暗,僅憑依旁小桌上兩蕊蠟燭拓出一環不到三呎的銘黃光暈,除了這張圓桌還有自己身下的椅凳外,光線照亮處便一片空蕩,向外延伸出去是如海潮般的黑暗,一片令人焦躁不安的虛無,即便擁有他族類天生的絕佳黑暗視力,也只能看出這是個寬廣卻低矮的房室。和老家的山洞很像嗎?光就外觀來的確看是挺像老家暗無天日的礦坑,然而本質可天差地遠了--這裡寬廣的叫人孤單,卻又低矮的充盈著壓迫感。


  他將是現轉回面前,黑暗中三個比他高出許多的身影佇立在身前,身上彷彿故作玄虛般地罩著黑斗篷,三張臉孔埋在兜帽下,隱約露出三抹神態各異的笑容。他們正在打量、觀察、批判著他,眼神中夾雜著欣喜、好奇,或許還有高傲。換作平常,要是有人敢這樣看他,矮人絕對會抄出傢伙狠狠拼上一架,然而現在他卻只能無力地待在椅上,無力地任人宰割。


  「賽提倫‧巴瓦多,」中央為首那人輕喚道,矮人渾身一震,彷彿突然發現自己正坐在一團刺猬上頭,「你考慮清楚了嗎?」


  「非得這樣嗎?」他用討饒般的語氣喊道,「我下不了手。」


  「我就說了他不是真心的,」他右方那人不耐煩地說道,「我清楚的很,這些矮人滿腦子不是石頭就是麥酒,成天淨扯些什麼家族榮譽的空談,哪個不是自詡為勇士?可如果你真要他們幹些要痛下決心的事,還不如祈禱神像上頭流出黃金來得實在。」


  「胡扯!」賽提倫怒叱道,整張臉立刻漲紅了起來,「你敢再說我們矮人怎樣,我就劈了你這個連鑿石刀都不會握的蠢材!」


  那人退縮了一下,正想再發話時又被為首者伸手止住。「典型的矮人叫罵,」他評論道,「若你不想被瞧扁,就拿些本事出來看看啊。」


  「還是快做決定吧。」左方那人應喝道,同時伸手將一柄匕首往桌上一擺,「都替你磨得雪亮了。」


  賽提倫吞了口口水,瞪大眼睛望著那柄在火光下爍著焰紅輝芒的兵刃。這是試煉,沒錯,他想,這就是加入『守夜兄弟會』的代價,親手用這把匕首除掉『他』。


  賽提倫搓揉著自己的額頭,感覺到汗水溼漉漉地滲下,積在眼袋、滴落鼻間。他將眼珠緩緩自黑衣人身上往下轉,落在『他』上頭。


  他該怎麼辦?矮人幾乎無法思考,『他』對他來說絕對是不可割捨的,那種情感已經超越了任何人類心智能承載的感情,朋友、兄弟、父子、愛人、同袍都無法解釋這種關係,唯一能確定的是,他無法離開『他』,『他』是矮人的榮耀、是矮人的希望。


  「這太困難了。」他闔上眼嘆道。或許從一開始就是個錯誤,賽提倫不禁回想起自己究竟是怎麼落入這種局面的。他出生在一個戰士世家,自小便被培養出滿腔身為戰士的榮譽感,尤其還是排行老大,這無疑更加深了他對於自己身份的驕傲跟使命感。然而那一個夜晚毀了他,那晚他正踏在從小酒館趕赴回家的路上,渾身醉醺酒氣,誰都知道千萬別惹這時候的矮人,誰知好巧不巧正好給他撞見一個人類公子哥在欺侮一個矮人乞丐,滿口盡是對他們族類間酸刻薄到了極限的言詞,他上前制止,天曉得那公子哥居然反唇相譏,賽提倫氣昏了頭,等他再回過神來時,自己已經被城鎮衛隊給押著了。


  那個公子哥死了,畢竟整個腦袋有一半都被打到開花很明顯是沒救的,賽提倫一時間成了殺人犯,而且他殺的人居然還是當地領主的重要客人;領主憤怒難平,命令要把賽提倫處以絞刑,但這個長子對巴瓦多家族無而言都是不可或缺的重要成員,還好他們家裡跟其他戰士名門關係都相當有好,在父親跟其他家族家長百般討饒下領主終於鬆口,只要賽提倫能在三個月內獨力一人完成一件光榮的任務就可以赦免他--當然,他們都很明白像賽提倫這樣的矮人絕不會趁機逃跑。


  賽提倫知道自己的性命全維繫在這趟任務上,更包刮整個家族的榮耀--長子因犯罪而被處死,這可是莫大的恥辱--,於是就在一個陰鬱宛如他心境的早晨,矮人踏上了旅程。


  可到底要怎麼做才能算光榮的任務?依照慣例或許是建立偉大的戰功或帶回什麼聖物的。然而近日天下太平無丈可打,至於聖物不是太過遙遠難及,不然就是被各種難纏的怪物守護得太過嚴密,憑他一己之力要完成屠龍之類的任務根本不可能。


  眼看著期限將至,賽提倫卻束手無策,他幾乎已經做好準備回鄉領死,在這時一個傳言來到他耳邊,就是守夜兄弟會這個具有強大力量的秘密結社;他們號稱所有成員都是團結一體,這不僅僅是提振士氣的口號,因為據說組織裡每個成員彼此建立有強烈的心靈牽繫,一為全、全為一,整個兄弟會可以視為是一個個體。


  「所以若是加入後再帶他們去幫忙找聖物,也可以算自『獨力』完成的吧。」下塌旅店的老闆聽了後對他這麼建議道,這幾個禮拜來他已經受夠了這個煩躁不安的客人,還是快點送走的好。


  雖然這根本就是其他奸詐種族用來對付老實矮人的陰險手段,可這時候他管不了這麼多,為了家族、為了榮譽,也為了心底那一絲絲的生存渴望,他千方百計聯絡上他們的人,並請求加入守夜兄弟會;在簡短的測驗後,他們欣然達應,並要他完成這個入會儀式,親手除掉『他』。事實上這只是整個儀式的一小部分,對他卻成了莫大的考驗。


  這到底該如何是好?他現在極需這份助力來守護他身為矮人的榮譽,可是,若他像那些厚顏無恥的種族一樣輕易地把『他』除掉,做了這等比背叛還要罪孽深重的行為,還談得上什麼榮譽、什麼驕傲?


  他抬頭再度環視那一票人,火光在陰影中揭開的臉孔顯得光滑,沒有鬍子、搞不好也沒有頭髮,這感覺讓他徹底反感,這些人或許根本不曾了解像他跟『他』的這種情誼,所以在下手除掉『他』時也不會有任何愧疚。


  「快決定。」左手邊上那人催促道,將匕首往他推了過來,「你請求加入,我們答應了,那就快點完事,守夜兄弟會可不是能任你這要耍弄的。」


  「展現你的決心給我們看,然後跟我們以兄弟之名互喚。」為首者低聲道,「還是說,你根本不敢為整個家族的榮譽犧牲任何東西?」


  「我當然敢!」賽提倫惱怒地吼回去。守護家族的榮譽、守衛他自己的榮譽,一旦將整件事變成這兩種狀況來看立刻簡單許多了,若一個矮人背棄了他的家族,他連煤渣都算不上。


  他繃緊神經一把抓起匕首,跳下椅子。「讓我到其他地方動手。」儘管如此,矮人仍不敢在燭光照明下出手,他另一隻手抓著『他』往黑暗處走去,好似黑暗能夠將這份罪惡洗卻,或者至少暫時麻醉他的痛苦。結束後一定要去喝個爛醉。賽提倫想。


  他背對著燭光站在空蕩黑暗中,那三人沒立刻跟上來,顯然是要給他一點私人空間好做了斷。那也倒好,現在這裡只剩下矮人跟『他』,還有像灰塵一般的死寂。『他』沉默著,即便道了這個時刻依然如過去般緘默,這讓矮人的罪惡感更加滋長。


  「啊!」他低吼一聲,雙眼緊閉咬緊牙根,匕首顫抖著朝『他』割了下去,一刀戰戰兢兢地劃入,矮人可以感受到刀刃卡在『他』裡面的阻力,更彷彿聽到『他』逐漸離去時的哀泣,時間流逝彷彿被無限地拉長、減緩,甚至凍結。一切終於結束後,他一把放開『他』任其散倒地上,雙眼遲遲不敢睜開。


  最後他睜開雙眼,望見如今被弄得醜陋殘缺不堪的『他』,矮人不禁摀住自己的臉,但那份既冰冷又溫熱的觸感卻令他頭暈目眩。賽提倫近乎崩潰地叫了出來,接著昏了過去,倒在『他』上頭。


  三名黑衣人見他倒地,隨即走了上來。「這些矮人也實在小題大作。」其中一人搖頭道,「這有什麼好難過的嗎?」


  「天曉得,據說那對他們而言是跟自己的命一樣。」另一人回答道。


  為首者在斗篷底下蹙了蹙眉。「不論如何,他總算是完成了這個階段,」他冷靜地評論道,「叫人把他抬下去休息,看今晚能不能醒來把剩下的部分完成,至於那些東西就順便清理乾淨吧。」


  他再看了看地面上的景象,不禁搖搖頭,卻又忍不住露出一絲戲謔的笑容。地板上橫躺著一個昏死的矮人,身底下壓著的,是方才割下的一大把鬍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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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跟上頭的圖沒關係,那張是《佛林特國王》的封面原畫,一個佛林特不小心變成溪谷矮人的國王的故事……


這篇的設定有點模糊,算是我自己的世界跟D&D設定都混雜一點,卻又可以歸類到任何一個設定,這是故意的,因為這篇是社團展覽時可能要用的,希望任何人只要稍微咬解矮人這個種族就可以看得懂,所以我沒讓賽提倫以任何一個神的名字咒罵。


是說矮人沒了鬍子還像話嗎,這篇完全是惡搞作X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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